洪树涌、陈为 广东泓法刑辩战队

 

 

赌博，是人类贪欲现实的演化。

自古至今，人类文明的发展史无不伴随着赌博。从汉代的六博，唐代武则天自制的九胜博局，到《明律》需对赌博之人处以“断腕”之刑。我们可以发现，赌博这一带有诱发人性恶之色彩的“游戏”，其会随着经济的好坏而有盛衰之势，但即使是有如清律对赌徒处以断头之刑，赌博也从未被完全消灭过。

而我们今天文章要讲的赌博形式正是当下时代赌博的新产物、新花样——电子竞技赌博。

先附上相关法律：

《刑法》第三百零三条：以营利为目的，聚众赌博或者以赌博为业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并处罚金。

开设赌场的，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并处罚金；情节严重的，处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

组织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参与国（境）外赌博，数额巨大或者有其他严重情节的，依照前款的规定处罚。

《关于办理赌博刑事案件具体应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主文中关于开设赌场罪的内容[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 [法释〔2005〕3号] [2005.05.11 发布] [2005.05.13 实施]：

以营利为目的，在计算机网络上建立赌博网站，或者为赌博网站担任代理，接受投注的，属于刑法第三百零三条规定的“开设赌场”。

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在我国领域外周边地区聚众赌博、开设赌场，以吸引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为主要客源，构成赌博罪的，可以依照刑法规定追究刑事责任。

1、yyds今犹在，不见当年造梗人

伴随着电子竞技的兴起，电竞游戏领域的博彩问题也屡见报端。其中最有名的博彩案件，还要数去年《英雄联盟》知名游戏主播“山泥若”（滕某）因开设赌场罪，被判处有期徒刑3年，并处罚金5万元。

判决书指出，滕某7人成为“竞技宝”网络赌博平台的代理后，分别在火猫、斗鱼等直播平台及游戏论坛、英雄联盟赛事贴吧等渠道，以推广链接、邀请码等方式发展会员参与“竞技宝”网络赌博投注。至案发时，7人共计发展会员注册4000余人，其中2000余人在“竞技宝”赌博平台进行充值。

最终，法院判处7人有期徒刑3年至7年不等，并处罚金5万元至80万元不等，追缴违法所得1800余万元，多台手机、电脑等犯罪工具依法予以没收。其中，滕某犯开设赌场罪，被判处有期徒刑3年，并处罚金5万元。

“山泥若”（滕某）曾为《英雄联盟》职业选手，离开职业比赛后，他因直播解说善于“造梗”，被电竞爱好者熟知。而在2019年《英雄联盟》S9全球总决赛上，其一句“乌兹，永远滴神”被网友广为传播，演化至今日的yyds仍然在为网民们所使用。而滕某已退出直播行业，许多人更是戏称道：“以为主播是退网了，未曾想主播是落网了。”

2、山泥若们在法律上的难以制裁，又是难在哪？

我们说，新时代所产生的电子竞技赌博也与传统赌博一样，应当予以有力打击，但是现实中对于电子竞技赌博的打击确实难上加难——在中国裁判文书网上，对于开设赌场罪判决书数量搜索结果为227033条，而如果加上电子竞技这一关键词，其结果只有26条。现实中所存在的电子竞技赌博数量是否能在此数据中得以真实反映笔者不作断论，但从近年爆出的电竞圈“博彩大案”中，其涉案数额并不比传统赌博差，甚至往往一爆就是千万级别；或者是在电竞比赛微博下的博彩评论机器人数量上，我们可以猜测的是，电子竞技赌博远没有被完全取缔。

那么，电子竞技博彩的制裁，它到底难在哪呢？

其一是电子竞技博彩证据隐蔽，难以查实。

如果说，实体赌博的下注内容、赌博场所都是板上钉钉，跑不掉的。那电子竞技的下注内容更像是体育博彩，其分类、项目之细往往超出想象。

比如我们通常会认为，普通的电子竞技赌博无非就是打假赛，电子竞技选手发挥出有限的实力——“艰难地输掉一场比赛”，是我们惯有观念中的电竞赌博。但正如足球比赛中，赌博可以是一个球一个球地赌，那电子竞技也是如此。一塔、一龙、一血、时间的长短、击杀的多少，乃至于一血助攻数量的多少都可以成为开设赌博的项目。

例如某个战队，他们打的就是拿一龙，通过兵线计算让自己靠近龙的分路在第一条小龙出生前都是压线状态，打野规划好路线，可以非常轻松的把第一条小龙拿下。又或者某个队伍，一向打的是发育打法，却在某一局比赛中一转风格，组织一级入侵，可能明明双方阵容是五五开，但是非要去野区硬打，结果一血爆发，另外四个人都有助攻。

而难点正在于，这些东西都可以被称之为“战术布置”——单纯从外看，你很难认定这是假赛。就算你提出质疑，例如你们从来不一级团或拿这个英雄从来不一级团，或者你们为什么拼着团灭也要拿这个无所谓的第一条小龙？对方也可能会声称，这就是战术，训练赛练过。而我们一般也不会断定这其中真有假赛或博彩成分，而去展开案件调查。

所以电子竞技赌博案件一般会是从资金流动异常入手，是发现了现实的结果异常，才去倒查异常源头，才较有可能发现有博彩案件。

其二是电子竞技行业仍不成熟，缺乏规制。

电子竞技虽然已经走了有二十年的历程，但其发展缓慢，是时至近年才逐渐为国家及社会公众所认知及接受。其行业自我规制、外部法律规制都处于不成熟阶段。行业的不够成熟导致了选手、教练以及俱乐部人员更有可能陷入赌博的金钱诱惑，随着年龄成长而多数人会被行业快速淘汰又导致了一部分人员动起了歪心思。

虽然行业困境终归不是人能够违法犯罪的借口，但是行业内外加强规制却能在一定程度上遏制电子竞技博彩的滋生蔓延。

3、我们在聊电子竞技博彩犯罪，是在聊什么

在这个新时代里，人们享受着时代所带来的变化和便利。你可能只是刷着微博，看着评论区满是博彩广告机器人，于是你点进去试试，下注了几百块（还不考虑你可能遭遇电信诈骗），而屏幕的另一端，那个为你提供下注服务的组织，却有可能涉及开设赌场罪。

法律人说，开设赌场罪侵犯的客体是正常的社会管理秩序。其言下之意，是我们畏惧赌博，畏惧赌博这一引诱人性贪欲的游戏，若是不加管制，终有一天会使社会失序。有如亡命之徒的赌徒，抑或是倾家荡产在赌桌上的家庭我们见得已经够多了，电子竞技博彩，只是一个换汤不换药的新赌场罢了。

再者，我们也不愿意有朝一日，在电子竞技比赛中，看到丝毫的反常，弹幕就充满“假赛”的字眼。如果一个竞技行业因为充斥假赛而变得不敢打、不敢创新发展，那其离衰败也只是时日问题。